《河洛圖》
黃河的魚與洛河的魚是不一樣的。
黃河水濁,浪急,那魚終日在濁浪里翻滾,在漩渦里淘生。每到汛期濁浪排天,水聲如虎。況黃河幾乎年年改道,朝不保夕,那魚每每要經(jīng)歷場生死搏殺才得活命。況且,魚們每年要逆流而上,以命相抵,去躍那龍門……正是這轟轟烈烈,造就了如此這般的黃河鯉魚。
所以,黃河里的魚頭大脊黑,大多性烈,一條條亮著黛青色的脊,跳蕩騰挪中魚尾甩著一片亮紅,兩鰓如金,那汪著狡黠的魚眼猶如黑夜里的兩束紅箭。在黃河上打魚的人,一網(wǎng)撒下去,撈上來的大多是一條或兩條,很少有大收獲。黃河里的魚性野,且狡詐多變,很難捕捉。只有六月天下暴雨的季節(jié),驟然冷熱相激,才會把它們從水里一群一群地激出來,這叫翻河。翻河時,魚上下翻騰跳躍,似萬鏢齊發(fā),俗稱“鯉魚爆鏢”。每到這時,洛河兩岸的人就像過年一樣,漢子們?nèi)汲鄺l條地跳到水里,哇哇叫著捉魚去了。
洛河水清,性也溫和。一蕩好水從陜西洛南一路走來,經(jīng)盧氏,走洛陽,過崤山,一路上兩岸土質(zhì)偏硬,泥沙較少,且從未改道。所以,洛河里的魚頭小脊薄,魚色偏淡,肚臍處白嫩如雪,兩只魚眼在清水里汪亮著一片羞澀,就像是生括在母親的懷抱里,顯得溫文爾雅。水潤魚性,魚就柔和,也就順帶三分的靈性和傻氣。洛河里的魚大多是一群一群游,打魚人若是一網(wǎng)下去,碰上運氣好的時候,就可打上百斤之多。夏日里,到了翻河的季節(jié),一河白亮亮的,全是漂魚,猶如一河美女亮起肚臍,俗稱“鯽魚曬臍”。這也是洛河兩岸的女人們戲水的最好時節(jié)。
但洛河的魚卻從不與黃河里的魚來往。它們每每游到河洛交匯處,掉頭就回了,帶著一副清高的樣子,仿佛不屑于與那粗野交會。
黃河里的魚也從不進洛水,大約是嫌水軟風淡、無浪可憑,仿佛以此為不齒。黃河里的魚性子驕橫些,畢竟它們的命是在驚濤駭浪中掙扎出來的。
那年月,每到汛期前,河洛交匯處就會聚集大批的青壯漢子,他們都是來吃河飯的。河口的旗桿上升上龍旗,吃河飯的人就會從四面八方涌來。漕運是京城的命脈,加上黃河年年決口,治河投入巨大。每每汛期來臨之前,圣旨一道又一道從京城發(fā)來,嚴飭河官查看河道,有淤積處,作速挑浚疏通,以防釀成大禍。因此一到汛期,水官們就格外小心。
龍旗升起,吃河飯的漢子們在河官們的帶領下,分成十人小隊,一隊一隊領牌上工。這時候,河堤上還會升起兩種旗幟:一為“號旗”,相當于隊伍的編號,十丈一小旗,百丈一大旗,領工的是河兵。一為“標旗”,是專用于施工時發(fā)號施令。施工到了緊要關口,若急需土方則升黃旗,需用木料則升紅旗,需用柳條、蒲草則升藍旗,夜間則改為三色燈籠。急迫時,鑼聲四起,號子如山岳,一排一排的人墻,與那滔天濁浪抗爭。
這是《河洛圖》第五章開頭的環(huán)境描寫,的確,水潤魚性,一方水土養(yǎng)一方人,河洛文化孕育出的中原人是不是既有黃河濁浪排天的野性豪氣,也有洛河清亮溫潤的坦蕩寬厚呢?
這是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;這是一首令人嘆惋的人性史詩;這是一幅展現(xiàn)河洛風土人情的畫卷;這是一段百年財富神話興衰起伏的家族史。 小說正是通過形形色色的人物展現(xiàn)了個體與歷史大潮的搏擊,展現(xiàn)了每個商人乃至每個人于國盡忠、于民盡仁的家國情懷,展現(xiàn)了中原老百姓像中原大地一樣沉默博大的胸懷、堅定的根性以及繁茂強大的生命力。或許,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從書中找到自己的影子。
推薦人:王蕊